貴州航天醫院三名醫生，去年10月被貴州警方以「錯誤診斷塵肺病」為由，以「涉嫌國有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起訴。三名醫生被羈押七個多月後，終於在上月23日被「取保候審」。此案被稱作是全國首例職業病醫生因診斷涉嫌刑事犯罪案。案件連日來在醫學界引發極大爭議，中國醫師協會稱，肺塵病的認定差異是客觀存在的，警方以此認定為失職罪，直接使每一位塵肺病診斷醫生都有可能被追溯為犯罪。
因「誤診」塵肺病被起訴的三名醫生所在的貴州航天醫院。（互聯網圖片）
據《醫師報》報道，貴州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2016年收到企業舉報，稱貴州航天醫院塵肺病診斷醫生與當地煤礦工人存在利益關係，將「非塵肺病」勞動者診斷為「塵肺病」。2016年8月，警方對該醫院放射科醫生黃亨平及一名羅姓醫生，以涉嫌詐騙國家社保基金的經濟詐騙罪立案偵查，但偵查一年多後，並沒有找到兩人「涉嫌社保資金詐騙案」的證據，隨後案件被撤銷。警方又將罪名變更為「涉嫌國有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繼續起訴，除黃亨平，該醫院張曉波、董有睿兩位醫生也被拘捕。三人均為貴州航天醫院塵肺病專家診斷組。目前，檢察院已對案件進行過兩次退偵，正在第三次審查起訴階段。張曉波的妻子董捷認為，按照時間來看，最晚會在本月中旬得到結果。
在貴州航天醫院體檢中心資料室被保存完好的職業病診斷資料。 （互聯網圖片）
醫生張曉波的釋放證明書。 （互聯網圖片）
被認定造成3,000萬社保流失
這宗案件中，警方最關鍵的證據，是一份鑑定意見。據成都傳媒集團《紅星新聞》報道，從2012年至2016年，貴州航天醫院塵肺病專家診斷組共對2,274例高千伏胸片檢查，確診塵肺病患者1,640例，公安機關從中調走1,353例，並指派、聘請有關人員，對547人塵肺病診斷進行重新鑑定和新增鑑定，其中393人無塵肺病、111人胸片品質不合格，一人待定，有塵肺病僅為42人。這意味著，三名醫生診斷讀片差異率高達92.3%。警方將差異認定成醫生過失造成的結果，並由此計算社保賠付，認定三位醫生「造成國家人民幣3,000萬元社保資金流失」。
三位醫生平時工作的職業病診室。（互聯網圖片）
專家：讀片差異率客觀存在
塵肺病是一種嚴重的職業病，患者通常長期處於充滿塵埃的場所，因吸入大量灰塵引起肺組織纖維化，導致呼吸極為困難，行動艱難，喪失勞力，大部分人最後被活活憋死。鑑定由具有鑑定資質的醫生用病人的高千伏射片對照塵肺病診斷標準片，對病人是否患病及嚴重程度進行判斷。
警方的認定結果在醫學界引發極大爭議。國家衛生計生委塵肺病診療專家委員會委員、同濟大學附屬上海肺科醫院醫生毛翎說，讀片差異率是客觀存在的。塵肺病的胸片表現是兩肺瀰漫的小陰影，隨著工人累積接觸粉塵的增多，胸片表現出「從無到有、從少到多」的小陰影，「但不是小陰影一出現，就能診斷塵肺病，而是達到國家塵肺病診斷最低標準，才能認定為有塵肺病」。當肺部小陰影臨界標準時，有的專家判斷為「無塵肺」，有的專家判斷為「塵肺1期」。此外，高千伏射片存放不當或時間過久，也會發生變質，影響判斷。
家屬：將堅持維權
而根據《刑法》規定，「失職罪」是指國有公司、企業的工作人員，由於嚴重不負責任或者濫用職權，造成國有公司、企業破產或者嚴重虧損，致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三名醫生的家屬均說，醫生在工作中沒有失職，也沒有收取患者錢財，如果只是因為塵肺病診斷存在差異來定罪，那他們將堅持維權。
礦工兩次被診斷為塵肺病 至死仍背負「騙保」之名
據澎湃新聞網昨日報道，在本案中的三名醫生被拘前，至少有七位曾被診斷為塵肺病的煤礦廠礦工因「涉嫌詐騙」被拘捕。被羈押約一個月左右，這些礦工均被取保候審。在被釋放十天左右後，警方通知他們到貴陽一家醫院重新做塵肺病診斷，事後有人被鑑定為塵肺病，但也有人被鑑定為「無塵肺」。其中一名礦工任雲凱，第二次鑑定再次被確認有塵肺病。今年初，任雲凱被查出疑似患有肝癌，於5月病逝。任雲凱的兒子說，兩次鑑定結論都顯示有肺塵病，但父親至死都是「戴罪之身」，警方並沒有給出「說法」。而其他多位被重新鑑定為「無塵肺」的礦工，對警方重新鑑定的程序和結論表示懷疑，有人表示他感到身體不適，咳嗽，無力，雙腿發抖，外出打工亦遭到拒絕。
礦工任雲凱兩次被診斷為塵肺病， 但至死仍背負「騙保」之名。 （互聯網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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