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位民族主義者眼中,國家獨立永遠是最崇高的夢想,但分離與獨立卻永遠是一個法理、道德與現實複雜難解的議題。西班牙加泰羅尼亞本月初完成獨立公投,在42%的投票率中得到超過九成的贊成票,短期內就宣布成立「加泰國」,但是對48%沒有去投票的加泰人來說,「加泰國」不過是一場幻夢,換來的可能是政府接管、軍隊鎮壓,或者是獨立成國後的經濟蕭條與孤立無援。
民族獨立推動了20世紀第三波民族國家的興起,卻在21世紀仍後勁十足。在殖民帝國的年代,民族獨立普遍具有正當性,卻從未有個清楚的界定,一場獨立運動可以獲得國際支持,也可能遭到強烈批評,例如聯合國維和部隊曾摧毀剛果民主共和國的加丹加獨立運動,卻又支持受迫害的少數民族推動獨立自治權。聯合國雖然承認「民族自決」,卻又同時承認「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天秤的兩端如何把握,考慮的還有正當性問題,譬如歷史因素、是否遭受迫害打壓等等。
加泰羅尼亞享有自治的權利,擁有民選的國會政府、警察,甚至將加泰語設為官方語言,推動獨立的起因,則是民族情感加上擴權失敗,富裕的加泰羅尼亞在客觀上難比南蘇丹或科索沃,得不到國際社會的同情。而在法律上,西班牙憲法第二條規定,西班牙是一個所有西班牙人不可分裂的國家,而在1978年的制憲公投中,加泰地區投票率達到68%,支持率更有95%,可見憲法得到加泰羅尼亞人在內的民意授權,遠比今次獨立公投更有認受性,更不是強加在加泰人民頭上的霸權統治。
每一個國家都不是為了分裂而存在,近年全球獨立運動層出不窮,實在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加泰羅尼亞在政府反對下強渡關山,作法遠遜於早前的蘇格蘭獨立公投。主導獨立公投的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主席普伊格蒙特,靠著一股激情煽動起加泰人的民族情緒,在明知法理欠缺的情況下,仍然鼓動民眾上街投票,卻沒有說明新生的「加泰國」,除了國民都是加泰羅尼亞人以外,有甚麼前景與機遇。
普伊格蒙特曾經坦承,現階段的目標只有獨立、獨立與獨立,至於獨立以後的國家是甚麼模樣,要等獨立以後再說。他稱,「當人們飢餓的時候,不管菜單上有甚麼,他都會吃」。然而歐盟已經表態,加泰羅尼亞獨立後將喪失歐盟成員國身份,西班牙的盟友也紛紛表態不會承認加泰羅尼亞的國家地位,普伊格蒙特要如何維持「加泰國」的富裕?如何獲得國際承認?目前只停留在空想階段。
普伊格蒙特用一個幻夢勾起加泰人的獨立夢,首相拉霍伊沒有能力戳破它,許多西班牙人已經開始不滿現屆政府的無能,甚至有人戴上黑英標誌開始緬懷前獨裁者佛朗哥,這種向民粹國族主義靠攏的現象,恐怕比獨立更危險,後果恐怕是拉霍伊與普伊格蒙特都無法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