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傳音

今天，人們只要一機（手提電話）在手，不論摯愛親朋身在何方，均可與之互動通訊，閒話聊天，或是互訴衷情，更可用視像通話，面對面地傾談，解去思念之苦。然而，在上世紀中期，人們的通訊聯繫，僅能以書信或電報往還，雖是近在咫尺，要互相溝通，卻絕不容易；就在如此的通訊環境下，竟有慈母能通過「百里傳音」之術，令寓居香港的閨女，乖乖的回到身邊，而當事人卻渾然不覺，看官可認為是拍案驚奇？

故事發生於上世紀的五十年代，其時，澳門的經濟蕭條，工商業停滯、失業率高企、年輕人尋職不易、出路狹窄、謀生困難。相反，鄰埠香港，由於風雲際會，大量資金湧入香港，經濟發展，一日千里，工商業日益繁榮，市場上人力資源需求大增，因而吸引了大批澳門青年，渡海謀生，形成一時風氣。

故事的主角亞英，其時正值及笄之年，乃是充滿活力與衝勁的年華，眼見街坊鄰里、閨蜜好友，俱紛紛渡海去香港尋找理想，追求美好的生活，遂心生羨慕，去意萌生，想過香港謀生，見見世面，便向母親提出要求。

「阿嬸，我要去香港！」「去香港幹嗎？」英媽媽道。

「去尋找工作，賺多些錢囉！」英道。

「不能去，一個人去那麼遠，人地生疏，很危險啊！」

「有其麼危險？看亞成哥、牛哥都先後去了，也找到了工作。」

「他倆都是男孩。」「喬兒亦去了，她也是女孩。」「她有親戚，我們沒有。」

「她說她的親戚，就是我的親戚，可以照應。」

「既是人家的親戚，就始終不方便，不要再說了，安心在家，過些時才再說。」

談話不歡而散，倔強的亞英甚感不快，自覺已是成年，各方面都不比別人遜色，離家去尋生活，有何不可？遂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跟隨好友，留下輕輕的一聲珍重，便離開了澳門，赴香港去。英媽媽深感無奈，惟有內心祝福她平安、順利。

那時，港澳間的交通，也不便捷，乘船往來，需要三四小時，書信更要幾天才能抵達，所以，英媽非常掛念女兒，盼望她的平安信，更希冀她無法適應生活，返回澳門，回到自己身邊。她始終無法釋懷，又無計可施，便與鄰居好友廣嫂商量對策。

「亞英過了香港這麼久，信也不多，不知她的生活如何？一個女孩單獨在外，怎不叫人牽腸掛肚？」 英媽媽道。

「既然如斯牽掛，為何仍讓她過去？」 廣嫂道。

「哪是我讓她去的，她堅持著，我也無法，有方法令她乖乖回家就好了。」

「不如問問黃先生，可有方法令她回來。」

「嗯！也好。」於是，二人便耐心地等待黃先生的到來。

黃先生，瞽之卜者也，外貌斯文莊重，高瘦身材，筆者幼時，經常見他身穿筆挺唐裝、擎著手杖、敲著銅鈴，蠕蠕獨行於昏暗的夜色中，穿梭於各區，為街坊們解疑釋困。聞說他道行高深，非常靈驗，深受街坊信賴。小時候的筆者，只要聽見他「叮……叮……」的銅鈴聲，還挺害怕呢。

那天夜裡，黃先生又來到小區，二人便向他求教。

英媽媽向黃先生道過事情始末後，道：「可有辦法，能令她乖乖地回家？」黃先生沉吟半晌，道：「你可有她日常穿過的貼身衣服？拿一件給我。」英媽媽便即時回家，取來衣服，交予黃先生。只見黃先生焚香祝禱，並取一炷線香，口中唸唸有詞地在衣服上作法，須臾，作法完畢，道：「好了，衣服你拿回家，於午夜子時，拿著這件衫，對著當天，低聲呼喚她的名字，聲音不用大，你自己聽到就行了。」二人滿腹狐疑，回家路上，不時察看，看衣服究竟有何不同？

第二天晚上，時鐘敲響十二聲，全屋老少，均已沉醉夢鄉，英媽媽悄悄起床，拿出作過法的衣服，端坐窗前，對著夜空，低聲地呼喚：「妹……妹妹……」口中不斷唸著，唸著。如是者一天，兩天，轉瞬一星期過去，看似沒有任何動靜之際，亞英突然自港回澳，英媽媽頓感愕然，問道：「這麼快回來，工作不如意乎？」亞英道：「唉！工作還可以，但不知何故，近日，每夜入睡不久，總覺得有人在呼喚我，令我從熟睡中驚醒，之後便無法入眠，晚晚如是，導致精神萎靡不振，恍如患病，故回來稍息，看看若何！」英媽媽道：「回來就好了，好好在家休息，睡個好覺，很快就精神爽利了，家才是最好的，最安全的。」亞英回家了，英媽媽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了。英媽媽與廣嫂相望，含首眨眼，強壓驚詫，顧左右而言他。

作者：雷澤

《力報》與「澳門原創小說協會」合辦「拍案驚奇」農曆七月徵文比賽，逢周三刊登之優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