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人像朴槿惠一樣,生命中的重大歷程都與國家有關。她從第一千金到雙親遇刺成為孤兒,在悲情與特權交織的情境下成長,又在民主化的政壇成為選舉女王,進而登上總統寶座; 她在自傳中稱自己「連個像樣的戀愛都沒談過」,家裡像「朴正熙紀念館」,這個號稱「嫁給國家的女人」,竟然會軟弱到相信崔順實這樣的人,最終收到了國家給她的休書。
一個失能、犯罪的總統下台,固然是民主法治的勝利,但韓國人民恐怕也得想想,是甚麼讓過去六任總統全都深陷醜聞、又是甚麼讓朴槿惠變成現在的朴槿惠。
在朴槿惠執政的前三年,韓國國會由朴槿惠所屬的新世界黨(改名為自由韓國黨)佔絕大多數,而韓國總統制賦予朴槿惠極大的權力,不僅掌管內政外交與國防,還能任命青瓦台秘書、法務部長、總檢察長而毋須國會同意,形成徹底的朝大野小「帝王總統制」。除了權力過於集中導致政治失衡,司法、立法系統都難以發揮原本設計的功能。
除了國家機器結構失衡,政商勾結的財閥政治更是與政客貪污密不可分,韓國大財閥富可敵國,左右國家經濟,導致「大而不能倒」,公然勾結政客。不僅是朴槿惠,前任李明博、盧武鉉、金大中甚至金泳三,都免不了都要和大財閥扯上關係,雖然憲法規定總統「單任五年」,避免了獨裁的風險,卻又讓歷任總統過於短視,急於為卸任後的生活鋪路,讓韓國雖然不再有獨裁領袖,卻多了一堆貪污總統。
今年正好是韓國憲法公投後的第30個年頭,但一路走來,與其說是憲政制度成就了民主政治,不如說是街頭政治更容易讓當權者警醒。民主運動曾經扳倒獨裁者全斗煥,透過學界與市民團體的串連,反朴槿惠示威一連20周,不下台不罷休,青瓦台周遭的民眾呼聲,想必讓朴槿惠夜不能寢。
然而街頭政治正是民主制度失靈的警訊,並非有投票權就是民主,人民如何判斷民主價值、如何就社會議題理性思辨,才是民主政治得以維繫的關鍵。朴槿惠下台是亞洲又一次出現貪腐總統的事例,民眾、法院的監定態度是對法制價值、政治價值的彰顯,然而韓國的憲政體制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果政客們不能併棄私利,同心修憲削權,讓分權體制得以互相制衡,那麼韓國的民主將錯過一次改革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