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圍繞國會大廈的怪誕場面的確令人震驚,舉著新納粹旗幟和特朗普標語的憤怒暴徒,沖進眾議院和參議院,暴民怒吼著「美國」和「停止盜竊」,此外還有不少人為有朝一日向子孫展示自己的榮耀時刻而都忙著自拍。但最令人作嘔的景象是,特朗普本人煽動其狂熱追隨者前往國會大廈。這的確令人震驚,但並不出人意外。從2016年的那一刻,在第二次總統辯論期間,當特朗普被問及是否會接受即將到來的選舉結果時,任何人就都可以看到這一點。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證據,他稱自由媒體是「人民公敵」,其政治對手希拉蕊.克林頓應該被「關押」、移民都是強姦犯和毒販,諸如此類。
儘管如此,共和黨領袖,包括那些在最後一刻疏遠總統的人,他們支持特朗普、奉迎他巨大無比的自我。他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熱愛特朗普。但只要他給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那就是放鬆管制、為富人降稅以及迅速任命極右翼法官,他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
有些共和黨人承認特朗普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政客」。特朗普更像是一名邪教領袖,一位有著超凡魅力的煽動者,承諾其追隨者,將把他們從充滿暴力和腐朽的城市、自由派精英、黑人、同性戀者、移民、以及國家中其他骯髒外來分子所組成的邪惡世界中拯救出來。許多人投票給特朗普,是因為他們相信他是一位救世主,而不是一位政治家。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領袖失去權力的邪教還能否持續?沒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義能否長期生存下去?他仍然掌控著共和黨的絕大部分。他仍將試圖保持通過社交媒體的影響力。他甚至可能建立屬於自己的小型媒體王國。但這是否就夠了?是否能夠持續?
特朗普主義的未來命運還取決於一個長期爭論的哲學問題。偉大的領袖抑或社會經濟條件,哪個才是歷史最大的推動力?像希特勒一樣,特朗普經常被左翼人士視為社會病理學的一種症狀,而不是致病因素。
特朗普精明地利用了在他進入政界以前就已經長期存在的怨恨和問題:日益擴大的貧富鴻溝、對移民的恐懼、對伊斯蘭教的厭惡、大城市和金融行業面對貧困的去工業化和農村地區越來越佔據主導地位,對少數族裔的仇恨,以及諸如此類。
發揮重要作用的包括外貌和言談舉止。義大利前總理希爾維奧.貝盧斯科尼的彩繪假體、特朗普的白金大背頭、英國首相伯里斯.詹森經過精心打造的一頭金色亂髮,很多民粹主義領袖都留著此類奇怪的髮式。他們的頭髮就像希特勒的鬍子一樣,是他們「品牌」的一部分。天生的煽動家知道如何引人注意。
特朗普最成功的不是房地產;他實際是個可怕的商人,從一次失利走向另一次失利。成就他的是一檔電視節目。這檔節目提升了他的品牌,而他又利用這方面無以倫比的才華進行自我宣傳。
當然,被特朗普所利用的憤怒、怨恨和經濟問題絕不會憑空消失。而他也進一步加劇了美國的社會和政治痼疾。症狀仍將存在,但也許少了一個煽風點火的有惡意天才的人。
而特朗普的追隨者將失去他們的救世主。沒有特朗普怪異但卻有效的黨派控制,共和黨人很可能面臨一段惡性內鬥,並很可能導致政黨分裂的結局。而這是他們應得的結局。
Ian Buruma
新著是邱吉爾情結:特別的詛咒,從溫斯頓和羅斯福到特朗普和英國脫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