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集團的長征

魏尚進

曾任亞洲開發銀行首席經濟學家，現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及國際和公共事務學院金融經濟學教授。

Copyright：Project Syndicate, 2020.

被中國監管機構暫緩了香港和上海兩地的上市計劃後，螞蟻集團停住了腳步，而此次暫緩或許是針對其控股股東馬雲最近發表的一系列言論。

螞蟻集團的計劃發行規模將是史上最大的，超過了沙特阿美（去年12月首次公開募股時為256億美元）和其母企業阿里巴巴（2014年首次公開募股時為250億美元）。集團計劃籌集344億美元（約占其股總股本的11％），總市值預計為3,134億美元，使之成為第三大中國上市公司並超越摩根大通成為全球第十二大上市公司。

捲土重來能否再破紀錄

如果恢復公開募股，螞蟻集團會否仍將打破世界紀錄？如果暫緩上市伴隨其業務活動受到新的監管限制，則其市場估值必定會下降，但螞蟻集團在其短短的歷史中已經展現了創造力和堅韌性。憑藉其手機數字支付app在中國的普及，它已成功地拓展了共同基金，保險產品和其他金融服務的銷售業務。

例如螞蟻集團的內部演算法就可以針對數位支付使用者，包括但不限於那些日常線上購物或銷售的用戶，生成信用風險參考分。

海外擴張則是另一個潛在增長領域。與螞蟻集團在國內電子金融領域的統治地位相比，其海外業務微乎其微。但憑藉其強大的演算法和技術認知，它應該能夠在其他許多國家發現市場需求，尤其是在贏得外國監管機構的信任，並追隨阿裡巴巴的國際擴張步伐。

對螞蟻的壟斷地位感不安

當然其中還存在很大的變數。美國和印度最近對中國企業的限制提醒我們，螞蟻集團的海外前景可能取決於其無法掌控的地緣政治動態，中國監管機構也將對集團的增長，以及擴張新業務的規模施加更大的影響。中國政府也對螞蟻集團在數位支付領域的壟斷地位，以及不可預見的財務穩定和資料隱私風險感到不安。

螞蟻集團一直是一股實現金融包容性的力量。它的技術使數百萬原本因為缺乏抵押資產而無法貸款的小微企業獲得了貸款。集團同時還推動了創業者的性別平等，雖然線下企業經營者中男女比例達3：1，但線上卻幾乎相同。

促使中國利率開放

螞蟻集團還是在中國放開利率的無名英雄。利率和匯率可說是任何經濟體中最重要的兩個價格，但在金融科技革命之前，中國會分別為付給存款人的利率以及貸款利率設定上限和下限，這意味著家庭儲蓄只能獲取低於市場利率的回報，而向家庭儲蓄支付市場利率，則可提高經濟效率，並可能緩解中國的外部失衡狀況。但是這類必要的改革一直舉步維艱，因為受益於低存款利率的商業銀行，幾乎沒有改變的動力。

但是螞蟻集團在2013年6月推出了「餘額寶」這一門檻低廉且支付市場利率的貨幣市場基金，從而改變了這一切。通過允許近乎即時的購買贖回，以及較低的投資門檻（1元人民幣），餘額寶令數百萬普通家庭意識到自己不必再受制於銀行的低利率。

推動銀行提升自身服務

如今中國普通消費者也可以享受優質的銀行服務，除了施加對社會有利的競爭壓力外，螞蟻集團還通過合作聯合貸款協定，推動許多銀行擴展自身業務並提高了效率。

這些協議將銀行的低資金成本優勢與螞蟻集團由資料和演算法驅動的風險管理和成本控制方法相結合。通過運營100個這樣的合作夥伴關係，螞蟻金庫發現了許多信譽良好的借款人，而這些借款人以往都是被銀行忽視或者服務成本過高的。更好的一點是這些貸款的違約率，通常都低於銀行自己發放的貸款。

螞蟻集團的主要業務是可以幫助家庭更好地應對短期收入或支出。不過，人們擔心此類貸款的不斷普及，可能導致那些不熟悉金融的人承擔過多債務，或是加劇他們的「行為偏見」，從而引發更大的金融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