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總理默克爾在最近與法國總統馬克龍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稱:「民族國家沒有未來。」(美聯社圖片)
哈樂德.詹姆斯
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和國際事務教授,國際治理創新中心高級研究員。Copyright:Project Syndicate, 2020.
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在擔任德國總理的這麼長一段時間裡,多次證明了她是一個讓人驚喜的人選。現在,她已經超越了自我。
2010年,默克爾出乎意料地堅持要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救助希臘。2011年之後,她在此前日本發生了福島核災難後,關閉了德國的核電站。然後,在2015年,她向100多萬敘利亞難民開放了德國邊境。而現在,她批准了一項5,000億歐元(合5,560億美元)的聯合復蘇基金提議,以幫助歐盟在經濟上遭受最嚴重打擊的國家渡過2019冠狀病毒病(COVID-19)危機。
民族國家沒有未來
她每一項政策決定都在德國激起了憤怒,同時也令其他不願讓德國扮演超大領導角色的歐洲人感到憤怒。但每次默克爾都堅稱別無選擇。她最新宣布的,是迄今為止最大膽的,她在最近與法國總統馬克龍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宣稱:「民族國家沒有未來。」
復蘇基金的前景讓許多觀察人士持懷疑態度,歐盟是否終於正接近其「漢密爾頓時刻」。在美國成立之初,美國第一任財政部長亞歷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主張,聯邦政府應該「承擔」各州在獨立戰爭期間所欠下的債務。他贏得了辯論,是因為債務互助似乎是解決當前緊急狀況的必要手段。
危機未能深化一體化
但如果認為任何危機都能消除深化一體化的障礙,那就大錯特錯了。10年前歐元危機爆發時,聯邦黨人希望它能給歐洲一體化計劃注入動力。相反,南北成員國在債務問題上的分歧更加嚴重。在隨後幾年裡,俄羅斯和中國都在吸納個別歐盟成員國加入其軌道,而英國正式脫歐,美國總統特朗普幾乎拋棄了這個跨大西洋聯盟。
與債務和難民危機一樣,這些地緣政治發展都加劇了歐洲的南北和東西分裂。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人們期望通過2019冠狀病毒病危機可以達到普京、特朗普、英國脫歐以及之前的債務紛爭所不能達到的目標。
有兩個理由,首先,大流行從根本上說是一場全球化引發的危機,需要全球合作應對。第二,較於國家和地區之間死亡率和感染率,以及大流行的經濟影響程度之深、規模之大,讓大多數公眾更加重視有效治理。
德法不傾向情感政治
與特朗普或巴西總統博索納羅不同,默克爾和馬克龍並不傾向於部署情感政治。相反,他們都為自己是善於做出循證決策(基於證據進行決策)的管理者而感到自豪。
在俾斯麥和他的意大利同僚卡沃爾之前,德國是由多個邦組成的。每個邦市都有自己豐富的地方特色,但沒有一個邦市特別擅長應對市場、貿易以及新的通信和運輸形式所帶來的技術和經濟挑戰。當這些較小的實體統一時,並不是出於「靈魂上的同情」,而是純粹出於公事公辦。
換言之,民族國家是作為一種實際問題向前推進的。1648年《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簽訂之前,有3,000至4,000個獨立區域單位。到了18世紀,這個數字已減少到300至400個。到19世紀末,只有三個國家有大量講德語的人口:德意志帝國、奧匈帝國和瑞士聯邦。
換言之,中歐國家的數量每隔一個世紀就會大幅減少,很明顯,舊式民族國家正被迫重新考慮它們在世界上的地位。
為歐洲和平可放棄主權
事實上,德國聯邦憲法法院最近對歐洲央行的裁決,標誌著最後一次推進向更深層次的歐盟一體化。雖然名義上限制了德國央行參與歐洲央行的債券購買計劃,但其效果不會是阻止歐洲計劃,而是迫使建立一個法律和政治基礎,讓該計劃得以持續。
此外,沒有那個歐洲國家的憲法比德國更強調歐洲概念。1949年的《基本法》規定,德國人民受到「作為統一歐洲的平等夥伴促進世界和平的決心」的「鼓舞」。更重要的是,該法律文件第24條明確規定為了歐洲的「和平與永久秩序」放棄主權。